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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章 反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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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章 反擊

體育館內場場地一分為四,數西南角這塊最熱鬧,裏外裏圍著二十來個候場的學生,密切的交談聲壓著,密集的影子疊著,外圈嘈雜的加油喝彩聲此起彼伏。

晏在舒站在終點的爬繩架下,整個人利落又沈靜,跟往常的模樣不同,劉海用發夾固定起來了,露出張幹幹凈凈的臉,發帶下,眼睛很亮,那內雙微上挑的眼型特別招人,像脾氣不大好的家貓。

想撩,又怕挨撓。

唐甘跟她站在一起,就是個英姿颯颯的亞馬遜部落女武神,蜜色皮膚,高馬尾,運動背心加短褲,側額跟晏在舒說話的時候,簡直跟好聲好氣哄貓一樣,鬧得左左右右的同學都往那看。

而唐甘說的是,“你行不行?”

晏在舒微微嘆口氣,開始帶了點兒鼻音:“120先叫著吧。”

還有心思玩笑,唐甘安心了,笑兩聲:“給你叫啊,還是給對面?”

晏在舒也笑。

“我去前邊看看方歧,”唐甘在她手臂拍了拍,“記住咱們的原則啊,一幹幹一票,短時還高效。”

晏在舒嗯聲,低頭,捏了兩下鼻梁,驅走那股逐漸發沈的疲感。

***

三對七,弱對強,少對多,散對精。

其他對抗組還算勢均力敵,顯著的差異化是他們這片場地格外熱鬧的原因。

晏在舒組人少,數值高,其他小組在抽簽時都在祈禱避免跟他們碰上,贏了,不會太好看,有以多欺少的嫌疑,輸了,那面兒上就更過不去了。

沒想到最後竟然抽到了程度這組。

方歧全副武裝,看著後邊聚在一塊兒說笑的敵組,人都傻了。三個知名橄欖球賽隊的運動員,一個國際田徑賽事常駐選手,兩個登山愛好者,一個校籃球隊後衛。

“這是上上簽啊?”方歧難以置信,光是把那幾個橄欖球隊隊員看一眼,他的身板兒就已經開始疼了。

唐甘搓著手心:“怎麽,怯了?”

聽見這話,再面的男孩兒都得支棱起來,方歧還是有點兒脾氣的,他攥緊拳:“我跟……只是專業不對口。”

“對口,”唐甘聲調拔高,“怎麽不對口?他們第一輪要跟你對上的那姑娘,那是專業的田徑運動員,這可太對口了!有個戰術,叫田忌賽馬你知道吧?”

“知道啊……”

裁判過來清場,唐甘揚眉,沒等方歧反應過來,就照他胳膊一拍,跟烙印似的,烙了個又熱又麻的印記:“去吧,皮卡丘。”

***

下等馬的任務不是贏,是耗掉對面的一個強手,但方歧真的輸得太難看了,他粗喘著氣,“你說差多少?”

裁判看了眼表:“差十秒,還行。”

還行,也就差了人家三四趟。方歧一屁股癱坐在地上,手肘在平板撐時磨得發紅,隱約地冒出了血絲,擱到平常他早嚇死了,但這會兒卻感覺不到,他胡亂地抹著鼻子,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把自個兒埋起來,又不敢。

唐甘和晏在舒就在前邊,鎮著他的身,穩著他的魂。

對方的排兵布陣很科學,第一關的十米往返跑派了田徑運動員,對上方歧這種運動弱渣,就要盡可能地拉開差距,給自己小組奠定優勢。

而第二關跳箱上踏,對方派的就是籃球後衛。

唐甘和他的速度不相上下,第二關結束後,對方甚至吹了個哨,要唐甘一個好友位。

這話講的,那股惹人嫌的勢在必得藏都不藏了,唐甘捏著美甲,半笑不笑地瞥過去一眼。

她是獨生女,唐老爹打小拿她當繼承人培養,開會談判都帶身邊的,小唐總這個名號不是昵稱,她見過風浪,挑過大梁,這種情商低下的富二代她見多了,這會兒不急撂態度,客客氣氣說了句:“行啊,賽後加唄。”

第三關仍然是唐甘,引體向上不難,但要雙腳碰桿,要做三組,還要比速度有點難度,這就有點懸念了。

對方上場的是一名橄欖球運動員,人麽,典型的雙開門,健碩,渾身肌肉,還靈活。

照理,橄欖球運動員自身的體重基數大,做引體向上這類動作會顯得吃力,但不知道唐甘是接連上場體力消耗大,還是受了上一關的影響,沒贏不說,還差了對方三秒。

第四關裁判見此,臉上帶著意料之內的遺憾和些許人道主義的鼓勵,說:“不要受前端影響。”

晏在舒彎了彎嘴角:“謝謝。”

“滴——”

二十秒後,第四關結束,計時裁判邊往首發關卡走,沒擡頭,邊跟晏在舒說:“第四關用時相同,平局,但你們前邊落後了,所以……只是第一個循環,沒關系,就當熱身了。”

晏在舒從繩端滑下來的時候,甩了兩把手臂,腳剛沾地,隔壁組,和方歧比十米往返跑的那姑娘已經解了手環,在裁判宣布下,成為兩組對抗中首位“逃生”成功的隊員。

***

晏在舒隨意地坐在地上,把鞋帶系緊,隔壁組首發關卡那兒歡呼聲震天,微小的塵粒在地面滾動著,須臾,鞋面上壓來一道陰影。

程度岔過隊員和裁判,在休息間隙來到她跟前:“剛才聽裁判講,你身體不舒服,需不需要暫停,可以之後再比。”

晏在舒系了個結實的繩結,程度堪稱紳士地伸來只手,晏在舒沒接,一撐地就起來了。

“你看我像嗎?”

身體不適,這種話在競技場上是個忌諱。

贏了,這算西天取經途中的一難,是勝利者獎杯上增光添彩的一筆,但要是輸了,那就是皇帝的遮羞布,人人都能看到那不上臺面的借口。

“沒有最好了,”程度半點不在意,那副開朗正能量的模樣維持得滴水不漏,“那就請多賜教。”

晏在舒目送他歸隊,在一波一波的聲浪裏,覺出了點不對勁,世上或許會有無緣無故的惡意,但很少有為此付諸行動的。

她緩慢收回目光,朝唐甘微微歪了下腦袋。

唐甘倒著走兩步,回到第二關跳箱處,也朝她回個囂張的笑。

這點互動方歧沒看到,場間的休息時間只有三分鐘,很快,第二個循環開始了。

田徑姑娘“逃生”成功,頂上來的是二號橄欖球運動員。

方歧站他邊上,就像個掛件,他有點兒冒虛汗,掌心裏一片冰冷的濕黏,燈光投射他,數十道目光瞄準他,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圍繞他,方歧甚至開始耳鳴了。

他一直是個特別“偏”的小孩兒,從小到大,不招人待見,也不受誰喜歡,同學們走的都是康莊大道,他就一人坐在牛角尖裏搗鼓。

似乎誰都默認了,他方歧只能在計算機領域有聲音,在其他項目上,只能充當背景板,他習慣了失敗,對指責和鼓勵都麻木以待,在除了電腦桌外的地方安心地當個廢物,沒有什麽能讓他有所波動。

即便在今天,在此刻,他都有數次想要脫逃的沖動。

但。

第二輪循環開賽之前,唐甘在他手臂上掄的那一下,特別熱,特別麻,掄得他竟然產生了點贏的沖動。

方歧用力抹了把眼睛,在哨響的一剎那飛奔而去,風掠耳而過,四周的人群都成了餘光裏迅速後退的虛影。

但是不夠,短短十米跑道,短短四次往返,方歧就被對方追上了……對,是追上了,是人家甩了他一條跑道,又把他追上了。

這要是在數據防火墻……

方歧在奔跑間可以看到對方腿上的線條,和山岳一樣的背影,他掐住自己的掌心,把那欲嘔不嘔的感覺壓下去。

這要是在召喚師峽谷……

去他大爺的!

方歧咬著牙根,連圈數都不數了,長吼一聲,撇開了腿,沒命地往前跑。

“差多少秒?”方歧氣若游絲。

“五秒,”裁判有點兒驚訝,“可以啊,見過越跑越慢的,沒見過越跑越快的。”

方歧仰面朝天,徹底起不來了,他看到體育館天花板上的支架,鋼鐵的冷色震懾著他的身魂,他心想這回輸定了,果然人不能不自量力,就該待在舒適區裏。

眼前一陣陣發黑,有負責後勤的老師過來喊他,把他攙起來慢慢走,他都沒大搭理,跟塊人形海綿似的,吸飽了汗,沈得眼皮子都撩不起來。

“我去。”

攙他的老師突然喊了一聲。

與此同時,周遭詭異地靜了下來,像集體在倒吸涼氣,兩秒後,場地周圍爆出陣聲浪,震得方歧腦子發昏:“……是地震嗎?我跑不動了,您別撇下我。”

“我去,”老師根本沒聽他說話,註意力全在賽場上,又低念一聲,“唐甘贏了。”

“贏不贏的,沒關系,勝敗是兵家……”方歧後知後覺擡頭,茫然道,“啊?”

視線游移,好不容易才定到場地上,在二三關卡的交界處,方歧沒看到對方選手,只看到唐甘捏著指頭,在沖對面挑釁地笑。

跟心臟註進了98汽油一樣,突然地一下,起跳有點兒猛了,他定在原地,在第三關關卡裏看到唐甘,那引體向上做得比他彎腰向下還簡單。

“幾秒?”他啞聲問。

老師也沒忍住,看著那塊,掐著自己的秒表:“有點遠,要以對應關卡裁判的數值為準,我這裏看,是比對方快三秒。”

觀眾重新聚回來,把白線以外圍得密不透風,方歧撇著兩條棉花腿進到圈內,第四關已經開始了,他擡頭,雙眼還沒聚焦,晏在舒已經從四米高的粗繩頂端滑下來了。

同時落地,如果他沒看錯。

方歧還沒開口,周圍已經有學生插嘴,急著問:“幾秒啊老師?”

裁判看著計時器,把數值報給跟場的工作人員,隨後,工作人員確認無誤,綜合整場用時之後,舉旗,朝晏在舒這側重重揮下,叫好聲快把天花板給掀了,誰也沒想到第一局落敗後,本該因體力消耗而被拉開差距的小組,還能以這樣摧枯拉朽的速度反擊。

隨後,裁判詢問隊長逃生人選,晏在舒遙遙指一下方歧,攙著他的老師順手摘了他手環,“恭喜啊方歧,‘逃生’成功。”

贏了?

晏在舒拍著手掌裏的粉末,朝他比了個口型:【田忌賽馬。】

“操了……”

方歧目瞪口呆,他竟然是匹上等馬。

***

至此。

對抗雙方各送出一名組員“逃生”,但規則表明,只有全員“逃生”才算獲勝,胸有成竹的優勢小組初磕鐵板,看似弱勢的砧板小魚那鱗片悄然倒逆。

局勢開始反轉。

而此時,體育館西南側門處的閘機“滴”一聲開,有個人單手拎著球包,慢條斯理往裏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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